随记7.3
地铁上的自言自语
中午回家的二号线地铁上,我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打开网易云随意翻着歌单,算了算到家的时间,决定听一套完整的勃拉姆斯第二钢琴协奏曲,时间应该正好。
第一乐章的号声响起,我感觉我右边耳朵的声音不如左边响,感觉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我把耳机摘下来,捏住鼻子使劲擤了一口气,然后又张大嘴平衡了一遍耳压,声音还是有点不对。想了想欧式乐队席位的座次,法国号的声音应该就是从右边吹过来的,或许不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
以后耳机音量还是小一点吧。
左边的半个座位挤着坐下了一个大哥。他开始抖腿,我觉得我的腿也开始抖了。我往右边挪了挪。
又挪了一挪。
打开了还没看完的书。主人公托马斯正因为自己的一篇关于俄狄浦斯的文章经历着从专业外科医生到诊所小医生到擦玻璃工人的职业发展历程。清洗工的新生活给他带来的惊恐和陌生感只维持了一周,他就忽然意识到他做完全不在乎的工作可真美,一下班,就可以把工作丢在脑后了。
真是个新奇的角度!
看来我还没那么不在乎我的工作。
耳朵里第一乐章进行到尾声,诡异却渐渐安静的气氛中突然迸发住一股强劲的力量,辉煌的CODA迎接来了暴风骤雨般的第二乐章,勃拉姆斯在自己的世界里汹涌澎湃,托马斯在波希米亚四处找人做爱。昆达拉说托马斯迷恋的不是女人,是每个女人身上无法想象的私密部分,是想占有客观客观女性世界的无尽的多样性。面对不同的女人,托马斯保持着他做外科医生一样的原始冲动,用解剖刀划开世界这横陈的躯体,征服世界上另一块隐秘的角落。
我想起罗素说,权力,性,父母身份似乎是大部分人类行为的根源,然而在这三者之中,权力是始也是终。
托马斯听到应该深以为然。我好像没什么兴趣。
第三乐章的弦乐像轻纱一样覆盖而来,勃拉姆斯将他的款款深情刻进每一个音符,美妙的让我忍不住想流泪。我想起他对他师母克制又汹涌的感情,不由得感慨深情的音乐总是隐藏着斑斑伤痕和累累痛楚。只是终章开始的一串琴声来的太突然也奏的太干净,音符如溪水流遍全身,给人受洗一般的触动,瞬间带走了所有的痛苦,我的身体忍不住一阵发麻,感受到真切地幸福。
真的很幸福。
不过这幸福如同托马斯的各位过夜女友一样,并未给人留下太多回味的时间,现实的味道总是把人从幻觉中猛烈地抽离出来。陶醉中,我隐约感到右边的座位浅浅的坐下了一位朋友。我并没想回头。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回了头。我皱着眉盯着大哥褪色的医用蓝口罩,用手使劲压了压自己口罩上的鼻梁塑胶条,心想要是新冠也有大蒜这么杀人的气味,疫情应该早就结束了。
是真的有点呛。哈哈哈哈哈。

还有一站就到家了,我下车吧。